万人扈从而至 酒需求量剧增
清朝木兰秋狝是清朝皇帝的大型狩猎活动,也是训练八旗将士的大规模军事演习。木兰秋狝制度从康熙二十二年(1683)持续到嘉庆二十四年(1819),共历时135年。
为了满足木兰秋狝和皇帝处理政务的需要,从北京至围场建立了20余座行宫,其中热河行宫是最大的中心行宫,康熙钦定名“避暑山庄”。
清朝皇帝每年来山庄避暑,到木兰围场秋狝,随銮而至的满汉官员、八旗将士有一万多甚至数万多人。边疆各少数民族王公贵族也来此觐见和随围。这些善骑射,喜豪饮的“马上民族”聚在一起,对酒的需求量就急剧增加。当时大批人马携带粮草和生活必需品尚且困难,不可能携带大量酒水。据清宫档案记载,每年清帝驻跸避暑山庄及木兰秋狝,内务府只从北京运来少量宫廷用的“玉泉酒”供盛大庆典使用,其余大量用酒主要靠热河当地生产和商家贩运。
热河宫苑禁止酿酒 周边酿酒应运而生
避暑山庄建立后,热河成为大清王朝的陪都。清朝统治者为了保护避暑山庄的风水不被破坏,严禁在山庄宫苑所在地,也就是今承德市区范围内开矿和烧酒。康熙、乾隆、嘉庆年间,是热河承德的鼎盛时期,但在禁令下,市区内没有一家烧锅酿酒作坊。
宫苑范围内不能酿酒,却使避暑山庄附近百八十里的地方,民间酿酒应运而生,一些粮食富裕的村庄大都开设了烧锅作坊,以致出现不少以“烧锅”、”“大酒缸”、“烧酒营子”等为名的村名。
康熙年间,康熙帝曾两临平泉,一次是康熙十六年,一次是康熙二十年。当年平泉,为蒙古喀喇沁部游牧区,这里群山环抱,土地肥沃,是历史以来重要的商品集散地,有“拉不完的哈达,填不满的八沟”之说,是北方重要的交通运输通道。康熙九年(1670)这里就开辟了皇庄旗地,农业得到了长足发展。避暑山庄建立后,这里距山庄不太远,又不在禁止开矿、烧酒的范围内,加上这里有传统的酿酒历史,水质清纯,因此民间烧酒业迅速发展了起来。康熙至民国初期,是平泉酿酒的鼎盛时期,境内有大小酒坊22个,年酿造白酒700余吨、黄酒15吨。康熙皇帝每次出巡,所需辎重如粮食、酒等大都不在北京做专门准备,均是沿途采买。此时古八沟“涌泰泉”烧锅酿造的“八沟烧锅酒”,“信合成”烧锅酿造的“高粱烧”在热河周边地域诸多酿酒中脱颖而出,深受满族八旗军士喜爱,采办官员将此酒献于康熙皇帝,康熙饮后,觉此酒甘洌非常,特命多多采办,并御封为清宫廷窖藏御用酒。
康熙出塞北巡 平泉大宴诸藩
康熙皇帝写过一首《塞上宴诸藩》,描写出塞北巡、结束围猎之际,在塞上原野大摆酒宴,感谢随围护驾的蒙古诸部王公贵族及部众。诗云:
龙沙张宴塞云收,帐外连营散酒筹。
万里车书皆属国,一时剑佩列通侯。
天高大漠围青嶂,日午微风动彩斿。
声教无私疆域远,省方随处示怀柔。
《清圣祖御制诗集》注明,这首诗作于“辛酉”,即康熙二十年(1681)。
这一年4月,28岁的康熙皇帝出塞北巡。
据《康熙起居注》记载,康熙皇帝四月初七日出喜峰口,初八日到宽城北,初九日到达希喀布齐尔口(今平泉大吉口),初十日到察汉城(今平泉会州城),最远行至巴尔汉(今内蒙古宁城八里罕)附近的热水温泉,沿途一路不断行围打猎,于十六日“驾旋”,大体上按着原路返回,二十四日进入喜峰口。其间的二十二日,康熙皇帝回到达希喀布齐尔口(今平泉大吉口),在这里对喀尔沁(即喀喇沁)蒙古贵族及军士颁发了不同的奖赏,对五十家子、三十家子两处驿地的官兵也给予不同的奖赏,接着举办了盛大的宴会,这就是康熙皇帝“塞上宴诸藩”。
扈从大臣高士奇更是详细、生动地记下了康熙赏赐蒙古王公大宴诸藩的盛况:“乙巳(二十二日),赐宴喀尔沁、廓尔沁诸部落于达希喀布齐尔口。上座黄幄中,皇长子及温郡王侍,诸部落率其所属列坐于幄之左;内大臣列坐于幄之右。蒙古上下数千人,人赐酒一金叵罗、茶一瘿碗,顷刻而遍。宴毕,赐请部落蟒袍、帽带、靴袜、弓矢、佩刀、鞍辔、缎帛、银、布有差。”
高士奇为御制诗《塞上宴请藩》赋恭纪诗:
黄幄高张羽卫陈,遐方述职尽称臣。
金螺酒礼领三爵,宝碗茶膏遍一巡。
问俗远同虞出狩,要盟欲笑汉和亲。
长城有险休重设,至治从来守四邻。
可以想象,不算王公大臣和少数民族首领,仅“蒙古上下数千人,人赐酒一金叵罗”,这该是一场多么盛大的酒宴,善豪饮的蒙古将士,又该喝掉多少御赐佳酿。而这些酒,大多来自300多年前的平泉八沟。
三次建流杯亭 山庄曲水流觞
康熙皇帝建避暑山庄,专门修建一处与酒有关的景观——曲水荷香,俗称“流杯亭”。
曲水荷香的兴建,参照了古代曲水流觞的典故。相传东晋永和九年三月初三,大书法家王羲之与谢安、孙绰等42人在浙江绍兴兰亭举行修禊之礼(修禊,古代一种习俗,每年三月初三到水边游玩,来消除不祥)。他们把酒杯放在清流之上,任它顺流而下。酒杯停在谁面前,谁就要赋诗一首,作不出的罚酒三杯。众人列坐在水边,饮酒赋诗,王羲之乘兴作《兰亭集序》,并亲自书写,被后人誉为天下第一行书。这段雅事广泛流传,兰亭被后人称为“流杯亭”。曲水荷香就是按照《兰亭集序》所描述的场景建造。皇帝和大臣在这里效仿古人举行“曲水流觞”的活动。
在康熙到乾隆年间,避暑山庄的“流杯亭”先后在不同的地点修建了三次。
初建山庄时,建于香远益清之旁(今热河泉以南),避暑山庄东门因与流杯亭比较近,得名“流杯亭门”。康熙皇帝为流杯亭题写匾额“曲水荷香”,将其列为康熙三十六景第15景。康熙皇帝在这里赐宴少数民族王公贵族和大臣官员。
避暑山庄东北角的惠迪吉殿,是随康熙皇帝来的文人集中进行学术活动的地方。在康熙后期,在惠迪吉殿附近重建了流杯亭,御用文人在这里体味曲水流觞的雅趣。
乾隆年间,在避暑山庄平原区西侧,修建了大型藏书楼——文津阁,流杯亭又迁建到文津阁之南,依然名为“曲水荷香”。它是一座重檐大型方亭,建在假山堆砌、盘折曲流的溪水之上。中国古代曲水流觞的佳话,在皇家园林里得到了形象的体现。
雍正即位之前 诗写孤店酒帘
康熙皇帝的第四子、雍亲王胤禛,就是后来的雍正皇帝,即位前连年跟随康熙皇帝来热河,热河狮子园是他的王府。他写过一首《热河道中》,记述到热河途中所见。诗中写到了路旁挂着酒幌子的小酒馆。诗云:
山色岚光映马鞯,软沙细草缓鸣鞭。
花开遍野时飞蝶,云散晴空好射鸢。
孤店酒帘飘柳外,几家溪水绕门前。
穿林暮返携锄叟,略彴欹斜度晚烟。
诗的大意是:骑马前行,山光岚色映进眼帘,软沙细草的路上何须扬鞭催赶。花开遍野,彩蝶不时地飞舞,云散晴空,正好把鹞鹰射猎。一间小店,酒幌子飘在柳枝外,几户人家,小溪水绕过门庭前。携锄的老汉穿过树林晚归,略微倾着身子走进了夕烟。
秋狝大军行围 卖酒商贩随行
木兰秋狝大典一般在八九月间举行。此时塞外已秋深气寒,木兰围场所在的塞罕坝上更是异常寒冷。每年木兰秋狝期间,允许商贩随着秋狝大军行走,军队扎营后,商贩组成临时的买卖街,出售各种商品。尤其是允许商贩卖酒,以供士兵以酒驱寒。
许多随猎的文人写诗,记录这种情景。描绘木兰秋狝全貌的《木兰秋狝图》,画有买卖街的场面。
宫廷画家钱维城画过一幅《雪景图》,图中包括此情此景。乾隆皇帝在画上写了《题钱维城〈雪景图〉》一诗:
生面塞山雪景披,侍臣扈跸写神姿。
朱楼白屋浑无藉,玉岭银峰别有奇。
布帐邀途鬻酒暖,毡庐到宿带冰支。
四宜居独饶清致,收瀹三清又一时。
乾隆皇帝在“布帐邀途鬻酒暖”一句后自注:“哨内许市民随行,每有于路旁设小布帐,榰其前幅,温酒以鬻,仆从过者或沽酒御寒。”清楚地记载了木兰围场卖酒的情景。诗中的“四宜居”是木兰秋狝时搭的黄幔城中皇帝的毡庐。
秋狝结束之时 塞宴隆重举行
每年木兰秋狝结束,都要在热河地面上举行一次盛大的宴会,宴会上进行四项文体表演,称为“塞宴四事”。宴会上还要对参加木兰行围的蒙古王公和士兵给以隆重的赏赐。《钦定热河志》详细记载塞宴的规模、行礼和饮酒的规矩等情况:
凡行围木兰,蒙古卓索图、昭乌达二盟长例进御宴。旧凡公宴家宴数次,皇上命合为一次,以示体恤。
设蒙古包六座,白骆驼十八、鞍马十八、骣马百六十二。酒八十一坛、食品二十七席。布库(国语相扑也)、什榜(蒙古乐名)九十人、骑生驹二十人、生驹无定数,呈技马二百五十匹。
先期行在理藩院奏闻蒙古诸部王公职名,请派一人进爵。
届期武备院恭设所进蒙古包帐房与行营门外,列驼马牛羊于道左。驾至,理藩院官引蒙古王公、台吉等跪迎。驾升帐殿宝座,理藩院官引帐殿内应坐之蒙古王公等人列左右坐,余分坐两旁蒙古包。
上进茶,诸王公等与行一叩。礼次赐诸王公茶,复叩,饮毕坐。
上进膳,所司恭捧御爵,进爵者接爵恭进御座前,退复位,跪一叩,众皆跪叩。进爵者与复诣御座前,接爵退。
所司承旨,赐进爵者酒,进爵者跪饮毕,复叩首,与复原坐处。次赐蒙古王公、台吉等食,侍卫等分赐酒,各以次遍。
从以上记载看,每年木兰秋狝结束时的塞宴,规模宏大,热闹而隆重。乾隆皇帝写过不少诗记录盛况,如“平原择向圆幕张,酪酥乳酒湘黄羊”,“名王捧觞起上寿,较汉公卿礼数详”,“筵前次第陈四事,太古王庭溯旧风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