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0多年前的夏天,承德市二中6名女孩的一个决定曾经轰动了整个城市:6名在城市里长大的女孩,放弃参加高考上大学的机会,毅然参加到塞罕坝植树造林的队伍中来。从此,这6名城市女
40多年前的夏天,承德市二中6名女孩的一个决定曾经轰动了整个城市:6名在城市里长大的女孩,放弃参加高考上大学的机会,毅然参加到塞罕坝植树造林的队伍中来。从此,这6名城市女孩的命运紧紧地与塞罕坝那片荒凉的沙滩联系了起来,她们的人生也因造林而产生了巨大的蜕变。
这个当时被称为“坝上六女”的故事曾感动了很多人。如今,“坝上六女”已年过花甲,除其中的一位因病离世外,其他几位都在享受着恬淡而舒适的退休生活。然而,在她们记忆的最深处,还是塞罕坝的那片土地,那片树林……
■决定上坝
43年过去了,“六女上坝”中的倡议者陈彦娴早已是塞罕坝机械林场退休老干部中的一员,打门球成为日常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。
8月6日下午,记者在围场县城塞罕坝机械林场的老干部活动中心见到陈彦娴时,60多岁的陈彦娴开朗、乐观,她还清楚地记得当年的每一个细节,谈起与塞罕坝相关的事情,激动的表情中还有一些振奋。
陈彦娴读高中的那阵子,正值中央号召知识青年下乡锻炼,邢燕子是大家学习的楷模。“当时,一个班的女生住一个宿舍,20多个人挤一个大通铺,稍微有点风吹草动,女生们总喜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。在邢燕子的鼓舞下,大家也都有那么一股冲动和热情,希望下乡锻炼,好好干一番事业。这个话题成为我们私下里谈论最多的话题。”1964年夏天,在她们即将高中毕业之际,究竟是参加高考上大学还是下乡锻炼,显得更为急迫起来。
就在这时,陈彦娴记起了住在家对门的刘文仕在塞罕坝工作,还是塞罕坝机械林场场长,曾经听说过,塞罕坝机械林场刚成立不久,机械化造林需要人手。
随后,陈彦娴就向大家发布这个信息。得知这一信息后,大家都很兴奋。很快,班级里包括陈彦娴在内,就有6人响应要去塞罕坝机械林场工作了,分别是甄瑞林、王晚霞、史德荣、李如意、王桂珍。
几个女孩子商量后决定,马上给刘文仕场长写封信。说干就干,陈彦娴代表六位女生写信,信中表达了她们想到坝上干一番事业的决心。一个月后,也就是5月份,陈彦娴她们几人收到了来自塞罕坝机械林场的回信。信中表示,场里十分欢迎她们去工作。
“也就是这时候,我们才把去坝上的想法告诉学校和家长,学校很支持,还特意召开座谈会表示肯定。家长的反应就不同了,大多数家长都不同意我们放弃高考。但我们都铁了心一定要去坝上,家长做了很多工作都是徒劳。”陈彦娴说,就这样,在青春梦想的美好憧憬中,6名女孩没有参加高考,等待着去坝上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。
■颠簸上坝
1964年8月21日,塞罕坝机械林场的汽车到承德市来接“六女”上坝了。
“汽车是一辆大卡车,还是敞篷的。坐上车的那一刻,别提我们有多兴奋了!可是,越走越荒凉,越走人烟越稀少。对于第一次走出承德市的我们来说,心揪得紧紧的,不知道将要去的塞罕坝究 竟是怎样一番模样。”陈彦娴说,那时候从承德到围场还没有公路,都是土路。走到隆化县时,由于下雨冲毁了一座桥梁,没路可走了,只好寄宿在一不相识的老乡家里。
第二天早上继续赶路,直到下午3时才到达围场县城。开车的司机告知天黑前上不了坝,又住了下来。“当时的围场县城只有一条街,街上到处是牲畜的粪便,由于刚下过雨,地面上的水与粪便掺和在一起,气味很难闻。街道两边是十分低矮的土房,好像一伸胳膊就可以够到屋檐。”
陈彦娴说,虽然当时的承德市区建设得没有现在好,围场县城的那番模样,是她们几个第一次走出家门的女孩绝对没有想到的。当天晚上住在一家叫“三分店”的旅店里,“由于很多人靠牲畜拉的大车行远路,旅店也就成了驿站,旅店里不仅住了人,还有牲畜。我现在还记得,旅店里的被子很黑,我们几个和衣而睡,等待着第二天的启程。”
23日一早,陈彦娴等六个女生乘坐的大卡车又上路了。“这时,路上更荒凉了,几乎没有行人,几个女孩早已没有先前的“叽叽喳喳”,沉默了。司机师傅一直鼓励说,‘快到了,快到了’,然而,就是到不了坝上。下午3点多才到达塞罕坝机械林场总场,当时绵延无垠的坝上还到处是一片荒芜的山岭,看不到多少树木。”
陈彦娴说,她们乘坐的大卡车到达御道口时,看到了在城市里没有看到过的蓝天、白云,草地上随风摇荡绿草。看到这样美丽的风景,大家的兴致一下子又来了,又开始说笑,还禁不住唱了起来。偶尔看见她们的坝上小孩儿,还以为是“马戏团”的来了。
到坝上后,机械林场的领导十分重视,亲自陪着上坝的“六女”吃了第一顿饭。“当晚吃的是烙饼,原料是本地产的又黑又粘的莜面,有一种难以下咽的感觉。”陈彦娴后来才知道,那已经是拿出当时最好的饭来款待她们了,平时根本吃不到烙饼。
■坝上人生
“六女”上坝后,全部被分到了千层板林场的苗圃中工作。
“在我们的梦想中,上坝后就可以开上神气的拖拉机或其他大机器,进行机械化造林了。令人没有想到的是,我们在苗圃的第一件工作是倒大粪,不仅要克服难闻气味的侵袭,还必须跟上大家的节奏,流水作业,转着圈儿地倒,不停走动。一天下来,我们几个腰酸腿痛。”
陈彦娴说,晚上谈起第一天的工作,六个女孩都不服气,大家商量后一致认为,别人怎么干,她们就怎么干,不信干不好。几天下来,在“六女”的努力坚持中,大家也改变了对她们的看法。
事实上,自从她们上坝那天起,她们几个人的命运就紧紧地与塞罕坝那片荒芜的山岭联系起来。从此,这六名来自城市女孩的人生轨迹,也由此发生了巨大的改变。在这里,她们不仅要克服恶劣的气候条件,还要忍受饮食上的不适应,以及高强度劳动对身体的挑战…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她们都认为小米饭和土豆是最好的饭食,每每吃土豆时,她们就买很多,放着慢慢吃,时间长了,人们都叫她们“土豆”。
“六女”上坝后不久,塞罕坝的冬季就来临了。“记得是阴历八月十五左右,我们在一个大工棚里选苗。
外面下着雪,棚内十分阴冷,而苗子都在水中。一坐就是一天,又冷又湿,手都麻木了。”在陈彦娴的记忆中,不管外界条件如何恶劣,她们几个始终没有抱怨过什么,而是努力地克服困难,总希望干啥也不比别人差。
“第二年冬天的上山伐树中,我们与男子一样,在没过膝盖的大雪中伐树,再拿绳子捆好,用肩膀拉着从山上向下滑。在凛冽的‘白毛风’中,我们的脸、耳朵都冻得起泡了。在这种情况下,越是站着越冷,所以大家只能干活,比着干,看谁干得好、干得多。”陈说,在上山伐树的那一个多月磨炼,让领导都十分佩服她们这几个来自城市的女孩。
1964年春节放假后,也是她们几个女孩第一次回家。回家前,大家都买坝上冬天要穿的“毡疙瘩”,穿上厚厚的棉袄,带上厚厚的皮帽子,再次坐上了敞篷车,一路奔波回到了承德。“下车的一刹那,市民们还以为是‘外星人’来了,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装扮。”
■无怨无悔
坐在位于林场县城的塞罕坝机械林场老干部活动中心,陈彦娴老人讲述起当年的那一切,始终面带笑容。她说,虽然经受了很多艰苦和磨难,但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。“现在,每每看到自己亲手栽下的树苗长起来,还长成了一片林子,那种幸福和自豪感,是很难用语言表达的。虽然退休离开了那片林子,但看到一车车的木头从坝上拉下来,自己曾经的艰辛和付出十分值得,这种成就感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……”
1976年,陈彦娴的母亲不仅给她找好了接收单位,还亲自来塞罕坝做她的工作,希望她调回承德,过相对安定和舒适的生活。经过再三思考,陈彦娴还是放弃了调回承德的机会,留在了塞罕坝那片正在茁壮成长的树林。
陈彦娴说,高中毕业前夕,由于她自己是一名闲不住的“活跃分子”,喜欢参加篮球、乒乓球、羽毛球等各种体育运动,经常参加省内、甚至是全国的比赛,尤其是滑冰,长短道速滑、花样滑冰都还不错。“由于很多时间花费在体育运动上,我的学习成绩说不上特别好。而李如意、王桂珍、史德荣等几位就不一样了,她们绝对是学习成绩十分优异的学生,参加高考上大学没有任何问题。”
在塞罕坝工作多年后,由于种种原因,大家也各奔东西了。目前,甄瑞林在山东,史德荣在武汉,李如意在张家口,王晚霞在承德,王桂珍则因病已经去世。
陈彦娴说,到目前为止,已经有10多年没有了李如意的消息。通过多方联系,“六女”中的四人今年7月中旬在承德相聚了,甄瑞林、来自武汉的史德荣,以及在承德的王晚霞和陈彦娴,4位60岁老人分别数十年后重新见面,你一句我一句的,仿佛回到了从前。但大家谈论最多的还是在塞罕坝的那段岁月,关于塞罕坝的树林,关于塞罕坝的点点滴滴。说起那段岁月,大家的感觉十分一致:无怨无悔!
在陈彦娴看来,正是他们那一代人的“无怨无悔”,才有了今天绵延百万亩的林海,才有了林场的今天。